第二天,周六,我睡到自然醒。午饭是跟同事在外面解决的。
同事非逼着我说谁会是我那个部门的新任二把手。
我无奈的看着她,心想,你这不是逼着我说我自己吗。插播一下,我那部门一共四个人,现有的一把手是老板的亲戚,二把手即将调离,剩下就是我跟另外一个刚过了实习期的小姑娘。
虽然如此,我还是特别虚伪的说,老板自有他的安排,他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。
吃完饭我在附近的超市里大采购了一番,没舍得打车,拎着两个超大号无纺布袋挤公交车回来的。
待我一身臭汗的回到家,已经下午四点了。房东不在家,去哪了不知道。
把东西归置好之后,我洗了一个畅快淋漓的澡,然后开始洗衣服。这真是像我这样的劳碌命的标准一天。
衣服洗好,我正在阳台上晾晒,听得门铃欢快的响了起来。
这个家里是很少来什么客人的,除了泡泡之外,况且现在他也弄到了自己的钥匙,可以随意进出。
谁呀?我一边问一边走到门前,从猫眼一看,亲人呐!
房东的亲人,他伯父。
我赶紧把门打开,热乎的叫声叔叔,告诉他很不巧房东不在家。
“我知道,刚跟他通过电话,他过一会儿就回来。”他伯父和蔼可亲的说。
我赶紧把他让进门,让在沙发上坐好,拍松靠垫,端上茶水,打开电视,端上水果,就差来个足疗了。
要说我为什么对房东的伯父如此殷勤,那必须有我不可告人的目的。趁着房东还没回来,我要把自己在伯父心中破败的形象重新塑造起来,让他对我产生信任感亲切感,然后把他心中深藏的房东的秘密统统说出来!
房东随时可能回来,好一个刺激的时不我待啊。
上天垂怜,伯父跟房东不一样,他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,这不,还没等我开口,他就先说话了。“丫头,上次有个小伙子找你,在楼下问我你住在哪,最后他找到你了吧?”
原来是你干的好事!
我咬着后槽牙巧笑道:“找到了。谢谢叔叔。”
“不客气。他是你什么人啊?”伯父问。
伯父啊,我有种预感,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,因为你的血液里也流淌着肆无忌惮的八卦因子。
“卖保险的,总追着我让我买。”我说。
“哦!这种人很讨厌的。哎呀,我不应该告诉他你住在哪,他没有再来纠缠你吧?”伯父关心的问。
很好,目的达到了,他伯父顺利地对我有了愧疚之情。
“没有没有。您就不用担心了,我已经处理好了。”我赶紧说。
“那就好。”他伯父说。
我刚想开口问他房东的童年,伯父却抢在我前面查起了我的户口。
“你今年多大了?什么文凭?在哪工作?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呀?家里还有什么人呐?”伯父连珠炮的发问。
我心想,伯父,您这是标准的相媳妇五连问啊。
出于礼貌,我一一回答了他。
伯父满意地点头。
我心想,这回终于轮到我了吧!
“叔叔,房东……”我只说了四个字,就被他伯父硬生生地从中截断。
叔啊,不带这样的,你不能只吃不吐啊!
“你跟房东相处多久啦?”他伯父乐呵呵的问。
我掐指一算,说:“一个多月吧。房……”
这回,我只说了一个房字儿,就被噎在了当场。要说我也不是一般人,怎么会被他活生生噎住呢?主要是因为他问的问题太生猛了,猛的我不得不噤口。
他伯父笑了,说:“还骗我啊?哪有刚谈一个多月就住到一起的?”
亲娘来,可怜的伯父呀,您老还不知道自己的侄子是个gay?您老又是从哪听来的八卦说我跟gay是一对?
我赶紧摇头:“您误会了。我只是个房客。”
“别不好意思承认了,前一段我回老家扫墓,犀利婆婆都已经跟我说了。”他伯父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犀利婆婆,你又杀了我一遍。
“家里人都很高兴,尤其是他爸爸。要知道,以前我们给他介绍了好多女孩,他见都不愿意见。”他伯父继续说。
我内心长号一声,叔啊,莫不是贵老家方圆百里,近一个月都在以我们这个八卦当下酒菜?
“丫头,你可是房东长这么大,第一个女朋友。我们这边你放心,绝对不会亏待你的。”他伯父已经刹不住车了。
那什么,叔啊,跟您商量个事呗,我已经死的硬硬的了,您老就别再一刀接一刀地捅我了。
我在心中盘算,是出卖房东的性取向呢,还是牺牲自己的清誉?鉴于房东没给我留披萨又拒绝陪我看电影,我迅速地做出了决定:牺牲自己!
有人要说了,赵大咪你选错了,你应该出卖他,这才是报复。
什么?让我对着他伯父慈祥的脸说:醒醒吧老头儿,你侄子是个同性恋!顺便回去告诉犀利婆婆,他儿子才是房东的真命天子!
没错,这是报复,但是太入门太低端,我这样不世出的奇女子是不会使用的。
况且,我人微言轻的,人家会相信我吗?弄不好他们不但不信,还给我按一个诽谤的罪名,我就要买一本圣经和一个小锤子了。
是的,他伯父误会了,他爸爸也误会了,他全家都误会了。
太美妙了!让他们尽情地误会吧!
一旦让我坐实了女朋友的名分,有了女朋友的权力,这整个天下就任由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到那个时候,我就不是区区棒约翰和喜剧片能够收服的了!(筒子:快跑吧,她又疯了。)
于是,我乖巧地端起他伯父空了的水杯,不要脸的改口道:“伯父,我再去给你倒点茶。”
倒完茶回来,我更自如了,在伯父眼中,我的身份是侄媳妇(泡泡:不要脸,明明只是侄女朋友!),这就意味着,我可以随意发问,问任何跟房东有关的问题。
我一身轻松地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,抛出了我第一个问题。
“伯父,我听房东说这房子本来是要卖的,怎么后来又不卖了呢?”
他伯父说:“哦,他一直想出国,可是他爸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,当然不舍得,就不答应。他本来是想偷偷卖了这套房子的,后来被他爸爸知道了,就收回了房本。”
扫得死内!
我很专业的接着话头问道:“那您知不知道他要出国去哪里呀?”
“哦哟”他伯父仔细回想着,半晌才说,“好像是波兰吧。”
您是我亲叔,去波兰干什么,你以为他是希特勒啊!
我试探地问:“是荷兰吧?”
他伯父恍然道:“对对对。是荷兰,荷兰。我记错了。”
叔,这不怪你,你要是知道了他的性取向,你以后就再也不会跟波兰有任何瓜葛了。
“丫头,你们到底谈了多久了?”他伯父卷土重来。
好吧,轮换发问,倒也算公平。
我心一横,不要脸的说:“才半年。”(房东:滚球的!半年前老子要是知道原来你也在这里,绝对搬离这座城!)
“伯父,之前这房子还想要租的,你说东东(好恶心!)他也不缺这点钱,为什么要租啊?”我的发问环节。
“有这个事吗?我不知道啊。租出去了吗?”他伯父好像是真的不知道。
当然租出去了,要不我能坐在您跟前吗?
“好像最后确实是没有租。”我精分的说。
“房东这个孩子我了解,性格上不是特别开朗,他就应该找个你这样活泼的丫头。”他伯父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夸奖我。
我讪笑。叔啊,别夸了,再夸别怪我跟你坦白真相。
“我能看出来,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姑娘,以后还要麻烦你好好照顾房东。”他伯父语重心长。
叔啊,你放心,大咪报仇一天也晚,我一定把他“照顾”的气血两旺通体舒畅。
“其实他跟他爸爸一直相处的不是很好,这个他跟你说过吧?”他伯父问。
靠,当然没有了,你以为我是犀利姐夫啊。
“说过一点点,没有仔细说。”我继续精分。
“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。希望你在中间帮忙调和调和,再怎么说他们总是父子嘛!”他伯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。
我赶紧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。
心里有一点点忐忑,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到了房东的家庭机密,我自省,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呢?
“现在他父亲主要呆在老家管厂子管生产,北京这边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。”还没等我浪子回头,他伯父的猛料就一个接着一个!
我心想,叔啊,我知道我很有亲和力,谁看见我都想跟我倾诉心声,但是您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您自己。秘密是个好东西,但是无节制地抖搂谁也受不了啊!
但是他伯父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心声,兀自说道:“我这段时间常常过来,主要是想劝他出国深造,学个企业管理,好帮帮家里。他自己就是不乐意学,你多帮我劝劝他。当然了,我们会把你也办出去,不会让你们俩分开的。”
我谢你们这么不离不弃哈,干什么都不忘了稍带上我,巴特,我同意了么你们就瞎搞八搞?!
我刚想说点给自己留余地的话,却听到了钥匙开门锁的声音。
他伯父拍了我的胳膊一下,示意我房东回来了,什么都不要再说了。
我委屈地想,您是说爽了,倒是给我留点时间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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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东一进门,就看到我跟他伯父摆着一个天伦之乐的造型。想到他的房客是个睚眦必报唯恐天下不乱的奇女子,他毫不避讳地黑了老脸。
“你回来了?!”我跟他伯父异口同声地说道。
叔啊,采访你一下呗,我是做贼心虚,你是什么心情?
房东当着伯父的面总不好意思太别扭,只好点了点头。
他伯父站了起来,说:“还没吃饭吧,走,我请你们俩出去吃!”
我也赶紧站起来,说:“你们去吧,我就不去了。”
废话,虽然房东还不知道我都干了什么好事,但是我总得在他没发飙之前给自己预留点保命的空间。要是在饭桌上,他伯父一口一个侄媳妇的叫着,房东保不准会直接把一盆水煮鱼拍到我的大脸上。
“不行!主要就是请你,你怎么能不去!”他伯父义正言辞地说。
房东狐疑地看我一眼,他一定很纳闷,面前这个妖女哪里来的功劳?!
“那个,我减肥呢,晚上不吃饭的。”我讪笑着解释。
“减肥?你根本一点也不肥!这么苗条减什么肥!”他伯父寸步不让。
叔啊,你这样睁眼说瞎话,是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?
“好了!我去上个洗手间,咱们马上就走。刚才茶水喝多了。”他伯父说着就在房东的指引下进了卫生间。
剩下我跟房东两个人,他直勾勾的看着我,看得我浑身发毛,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蒙奇奇。
还没等我想到开溜的借口,房东就一步逼上来,冷冷地问“你们说什么了?”
“家长里短随便聊聊。”我咽了口吐沫,说。
“谁家?”他紧接着问。
废话,当然是你家了,我倒是想聊我家,也得有人爱听啊。
见我没回答,房东已经猜到了八九,他沉着脸说:“别太过分了!”
我的怒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,当仁不让地压低声音回呛道:“你不过分?!那你怎么不坦白你是,那啥!”
房东脸色阴沉不吱声。
我继续用气声抢白他:“没错,你伯父是误会了,可有能耐你清明回家澄清啊?!你以为我愿意啊,你个身心俱不能搞的,我图你啥?!”
房东瞪了我一眼,终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。
于是,在鸿门宴和喜宴之后,我又人品爆发地参加了房东的家宴。
要说这顿饭吃的,真是同一个饭桌,不同的心情。他伯父是欣慰,我是开胃,房东是倒胃。
当然了,如果房东能听着我叫一声“东东”就着一口菜,吃的吧唧有声,我也就不敢跟他斗了。
在我跟他伯父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的和谐场面下,房东只勉强喝下了半碗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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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吃饭的地点距离家里比较近,吃完饭我们是走回去的。
一路上,房东始终一副纽扣表情,正眼也不瞧我。甩着他那两条大长腿,嗖嗖地就往前撩。
我那两条肥硕的小短腿哟,不得不以透支生命的频率迅速地倒腾着,时不时还要来一个漂移提速。路过的人直回头看我,想看清楚我到底长了几条腿。
这么着走到一半,为了躲避地上的一个易拉罐,我拼了老命保持的匀速倒腾频率终于出了差错,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,我是脚步也乱了,倒腾也断了,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肺活量也消失不见了。
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左脚踩右脚,重心往后倒,赶紧伸手捞住了身边的一个电线杆子。我扭着麻花对着还在前面没有人性地狂撩的房东喊道:“我到家了,你还撩啊!”
房东停下了脚步,没有回头,停在原地。
我赶紧解开麻花,小跑步追了上去。
“不就吃你伯父一顿饭吗”我喘着粗气说,“你至于撩的跟个鸵鸟似的么?!吃的那点儿还不够我消化的。”
房东闷不吭声。
我的气早就出得差不多了,毕竟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,就想主动和解。
于是我豪气干云地说:“行了!既来之则接之,你就别一脸不忿了。你想想,像我这么勇猛无敌身手不凡的斗士,时不时的还开一下外挂,能替你挡多少子弹?!”
房东的表情稍有缓和,我见到局势好转,赶紧加一把柴火。
“再说了,我对你的性取向心知肚明,打死也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。天可怜见的我又是个严谨的人,干别的不行,保守秘密我是一绝啊。”(筒子:说反了吧,散播秘密你才是绝呢!)
房东抽了抽鼻子,显然他已经听进去了。
我喜上眉梢,赶紧见好就上:“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?那好,我们来商讨一下租金的问题吧。你是单点呢还是套餐?我这一共有高中低三个档次的套餐,你是个有品位的人,不用说了,一定是不选对的只选贵的。看老板你这么感兴趣,我给你打个九九折吧!”
还没等我说完,房东就转身甩开步子猛撩,比刚才还要欢实。
跟房东达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战略伙伴关系之后,我急于把这个重大进展告诉萝卜。
一个电话拨过去,占线。
等了五分钟,再拨过去,还是占线。
刷了两双鞋出来,再拨过去,依然占线。
邪门了,萝卜那块诺基亚手表也有这么繁忙的时候!
看了会儿电视上了会儿网,折腾到快十二点。
再打,竟然还是逆天的占线。
关了灯,躺在被窝里,一肚子八卦没有地方释放,憋得我是“小肚子越来越大,色斑和皱纹越来越深”,都是占线惹的祸。
Md,我在心里恨恨骂道,个死北京移动,工作吊儿郎当太不负责了,此号码明明是停机了,为咩谎报占线?!
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,我就被宿卦憋醒了,第一件事情就是捞过手机,连摁两下绿键。
通了!
响了好久,终于听到那边传来了一声弥留一样的喂。
“你电话昨天晚上停机了你都不知道,下次再这样掉链子我让你禁卦十天!”我气呼呼的说。
“没停机啊,昨天才存的二百。”萝卜口齿不清的说。
沃特?!难道是真的占线?
雷阵雨?!!
我一个高蹦了起来,嚎叫道:“你个死不要脸的跟雷阵雨在一起了?”
“大清早的,你嚎什么?”萝卜依然不清醒。
“睡在你旁边的那个裸体是谁?!”我尖着嗓子说。
“床上只有一个裸体,就是你姐们我本尊。”萝卜气若游丝的说。
“清醒点!都什么时候了还睡p睡啊!老娘要听雷阵雨的八卦!”我急吼吼的说。
“有雷震子的你要不要啊?”萝卜蔫蔫的说。
“别扯没用的,跑步进入关键点,要是敢有一点儿遗漏,你就给old mother等着!”我大呼小叫。
“今天晚上出来吧,请你吃饭,你自己问他好了。”萝卜阑珊的说。
“我靠!了不起了啊你,你听了我多少八卦了?现在让你反哺,你竟然让我自助?!你这是要造反呐 ?!”我恨不得有个随意门,可以现在就杀到萝卜的床前。
“我好困呐,我再睡一会儿哈。”萝卜在那边打着哈欠说。
“睡死也成不了睡美人。不是吓唬你,我有非常重大的情况要向你汇报,保准你听了比嗑药还精神!”我双目暴突,精光自现。
萝卜意兴阑珊的说:“又是你房东啊?”
“废话!不是他是谁。苍天呐,我的命也太好了一点吧,守着这么个八卦聚宝盆,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的,让人情何以堪何以堪,堪堪以堪堪啊。”
我在这头刚给自己注射了一剂鸡血,那头却打了一个河东狮吼式的哈欠。
“晚上再说吧。我困得都听不清了,挂了哈。”说完,她就令人发指的挂断了电话。
我擎着断了线的电话,不禁悲从心中升起!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,莫过于八卦都到了嘴边了却无人倾听。
我真后悔呀,昨天晚上电话打不通我就应该直接杀到她家的,备不住还能看到“床前明月光,地上鞋两双”的动人画卷。